2020年11月23日 星期一

菁英過剩的動亂;通貨緊縮是鈍刀子割肉;美好的時代戛然而止;消失的日本大亨!

 《大西洋月刊》主要刊登内容以政經歷史為主。最近,有位康涅狄格大學的俄裔終身教授圖爾欽,在上面發表了一篇题為“未來十年會更糟”的文章,圖爾欽的理論基於數學和歷史,觀點很鮮明:精英過剩是世界變糟的重要原因。說2020或許會很糟,但却是未来10年中最好的一年” 。

從上个世紀60年代末開始的好時代正式结束,越來越糟糕的世界局勢,或需將以一場大規模的戰爭或内戰來告一段落。精英的數量膨脹,而(統治階層)職位並没有增加,普通民眾在精英的擠壓下,生活水平反而下降了。

圖爾欽將美國比作一艘直接駛向冰山的巨輪:“如果船員們在討論轉彎的方式,那麼就不會極時轉彎,而是直接撞上冰山。” 

過去十年来,知識精英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,而你現在聽到的令人怵心的軋扭龜裂聲,鋼絲扭曲,铆釘爆裂,這是船撞擊冰山的聲音。

圖爾欽是在美國大選日後寫的這篇文章,他觀察到:美國社會已經產生了巨大的撕裂,暴力正在醞釀中。他可以肯定的是,在未來五年甚至十年,局面都會比現在更加糟糕。

精英過剩與平民結盟

激怒一個人最好的辦法,不是說他的手機没有我的新,而是對他說:我是統治階層而你不是。精英生產過剩,即社會統治階級人數增長遠遠超過職位的增長。

比如在美國,人口已經翻了n倍,而參議員的數量依舊是100人;在沙特,公主和王子生出生了太多,而王室角色就那麼幾個;中國的大學生無窮無盡,每年能產生的公務員崗位却没多少。

在美國,精英階繩通經濟和教育的向上流動來過度強化自己:越來越多的人致富,越来越多的人受過高等教育。這些聽起來都很好,没人敢公開說擁有財富和接受良好教育不好。

可問題在於,世界的資源不充分也不平衡,當沙特王室既有前又有哈佛學位的時候,其他身具備統治階級智力和手段的人如何自處?如果有很多人擁有這樣的能力,但只有一小部分人擁有真正的權力,那麼那些没有權力的人最終會把有權力的人踢開,就如同法國大革命中發生的那樣。

於是,在精英位置固定而身具備治國能力的人無限增多的時候,許多精英會變成反精英者,比如美國現任總統川普。川普是絕對的精英出身——有錢的父親、沃頓商學院的學歷——但他上台之後走的却是民粹路線。

再比如他的前策略師班農,出身工人階級,就讀於哈佛商學院,並以投資銀行家的身份致富,可在他與民粹主義結盟之前,這些都没有轉化成政治權力。

精英生產過剩就會產生“反精英”,反精英則在平民中尋找同盟。當平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糟,少數試圖將自己攀上精英救生艇的人,被已經在船上的人推回水裡的時候,社會就行將崩潰了。(嚴嵩、落第秀才)(老子一些金句 )

中國人對精英過剩早有思考

圖爾欽的觀點其實並不新鮮,在中國,兩千年前的莊子就發出了類似的警告:

是故内聖外王之道,暗而不明,郁而不發,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。悲夫!百家往而不反,必不合矣!後世之學者,不幸不見天地之醇,古人之大體,道術將為天下裂 。“暗而不明,郁而不發,天下之人,各為其所欲焉,以自為方”的意思是,道理不明確,思路阻滯不通暢,天下人多追求其所好,并把偏執的看法當作完美的方法和論述。

總結成一句話就是:諸子百家出自王官,道術將為天下裂。當周王室的知識和思想流入民間時,天下大亂就會來臨。

如果莊子是對的,那麼孔子最憎恨的“八佾舞于庭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”,並不比他自己的“有教無類”危害更大。孔子在鲁國的季氏家裏看到他們用天子的儀軌,非常憤怒,認為這樣搞下去天下就會“礼崩樂壞”,因為大家都不再有底線。

但孔子忘記了,他的“有教無類”對他喜歡的社会制度破壞更大。有知識的人越來越多,本來是貴族們擁有的經驗被啟蒙者們加以抽象化和學術化傳到民间,落魄貴族要找工作,平民子弟學到治國知識也要找工作。

越早把知識普及的地方,人才過剩越多,這些人才在本國無處可去,只能去秦國找工作。於是我們看到大量的外來知識分子在秦國找到了工作,而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君主的青睞,他們對於破壞周朝傳統毫無心理障碍。

於是,事情就這麼一步步“敗壞”下去,先是衛國人商鞅破壞了秦國社會傳统,再由魏國人范雎毁滅秦國宫廷傳統,最終在楚國人李斯嬴政手裡完成集權,倂吞六國。

其實,看看台灣民進黨的創立過程,創黨份子都曾是國民黨員,也稱得上是精英份子,但他門知道在宮廷論資的國民黨文化中,他們能熬出頭的機會很小,很難掌握到政治權力,乾脆另闢蹊徑,自創政黨。當然,原先的鋤頭派都已老去或做古,現在台面上的大多是鐮刀收割派,和鋤頭開創派已發生了質變,理念完全不同。為什麼很多鋤頭都被拋棄,逐出黨門 !

**太陽底下無新事

【舊約 . 傳道書】---發生過的事,以後還會發生;做過的事,將來還要再做。太陽底下没有新的事。有誰能說,看,這是新事?不,在我們出生之前早就有了。以往的事没有人去追憶,今後的事也没有人去掛念。一再重演,

秦制是對周制的革命。1789年的法國革命,大體上也是這個節奏。社會上充斥了大量的吳所事事的文化人,貴族們失去了領地,只能以召開沙龙為日常樂趣,他們徒具統治者的智力,却得不到統治者的地位。

抽象的平等思潮於是興起,與平民結盟是這些文化人的唯一選擇。等到國家才政危機爆發,法王路易十六處理事務時的遲鈍和顢頇——社會已經邊謙而他不為所動——等到有所作為的時候,他又變得首鼠兩端,終於釀成巨大的社會性災難。

始作俑者固然殺掉了國王,但他們自己也多半上了斷頭台。

圖爾欽也好,莊子也罷,他們都發現了歷史进程中的某些奥秘,但發現奥秘不等於能够解決,最大的可能是歷史進程一旦開啟就無法收回。就好像孔子一旦教會了學生,就無法阻止知識的傳播。

如果這套理論是對的,那麼美國的撕裂和混亂或许才是剛剛開始,而世界進入亂紀元,也會是大概率事件了。個體在歷史的進程中是無能為力的,


**美好的時代,往往就在不知不覺時,戛然而止。

如果物價回到30年前,是什麼模樣?假如物價幾十年不漲,同時兜兜里的錢比幾十年前還多,是不是好事呢?日本的經驗告訴我們:這不光不是好事,結果還十分悲催。

比如,在吉野家,一碗牛肉蓋飯,1990年的時候就賣到了400日元一碗。而在2020年,同樣一碗牛肉蓋飯的價格只需要352日元,不但没長價甚至還便宜了不少。1987年播出的日本電影《北國之戀》中,菜單上的拉面價格只要380日元,而在33年後的日本,仍然可以380日元吃一碗簡單的拉面。

這都只是日本物價幾十年不漲的一個縮影。這一切,都在無形中改變著日本人的行為。有媒體就提到一個例子,東京的90後西村一郎,就喜歡把硬幣一枚一枚收集起來,放進專業的硬幣存錢册。像西村這樣將零錢也好好收集、除存的日本人不是少數。

根據《日本時報》報導,日本的除蓄率上升到了20年來的最高水平,连政府為了刺激消費發放的疫情補助金,也被存了起來。因為,随著時間的推移,手裡的硬幣不但没有貶值,反而變得更“值錢”了。

這就是典型的通貨緊縮。和通貨膨脹,物價飛漲相比,通貨緊縮更加悄無聲息。但是却像鈍刀子割肉。

按理說物價不漲,前更值錢,花同樣的錢可以買到更多的商品,對普通民眾來說是好事。那為什麼通貨緊縮被看作是經濟衰退的表現呢?原因就在於物價的下降會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,如同蝴蝶效應打擊整個經濟。

比如:iPhone12手機,現在買價格是20000元,双11價格16000元,我想如果不是着急用,没有人會願意多花這4000元。

在通貨緊縮的大環境下,天天都是双11,每天價格都在走低,消費者當然不會著急買。一大批“等等黨”都知道未來價格會更低。這就導致生產者喪失了原有的利潤,當利潤降低到一定程度時,他們就會關閉工廠,讓工人下崗。下崗後的工人没有了收入,在崗的工人收入減少,都會進一步降低消費能力,引起更惡性的循環。

在市場經濟體制下,價格圍繞供需觀系上下波動。生產者會不斷提升自己的生產能力,來滿足整社會的需要。但需求總歸是有個極限,當生產出的商品因為需求不足,賣不出去時,企業主就會停止括大再生產。

在通貨緊縮到來時,需求在不斷降低。企業主為了维持經營就會不斷通過降價來刺激消費。但物價下跌,也會導致消費者購買欲望的推遲甚至中止。

今年叠加新冠疫情,導致日本經濟遭遇65年來最大的經濟降幅。

通貨緊縮對整體經濟的打擊也非常大。在過去的30年,日本GDP增長陷入失速旋渦,一直在正負2%的區間内上下波動。1995年時,日本GDP總量就到了5.45萬億美元的規模,而2019年GDP總量為5.08萬億美元,可以說經濟幾乎停滯。

有人會說,發達國家發展到一定階段就會陷入通縮,那比較一下同是發達國家的美國。1995年時美國GDP總量7.64萬億美元,2019年時GDP也有21.02萬億美元,還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。

都知道通貨緊縮對於經寄發展不利,在過去30年,日本政府都幹了什麼呢?

通貨緊縮既然是因為市場上的錢不够,消費需求不旺盛,老百姓都把錢存銀行。那想要刺激消費,必須讓老百姓把錢都取出來去花掉,去投資。調整存款利率看起來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。

早在20年前,日本央行開始了“零利率政策”,甚至在2016年還推出過富利率政策。也就是說,你把錢存銀行,不但一分錢利息都拿不到。甚至還要倒貼銀行。

有人這樣算過一筆帳,2020年日本政府給出的預計通脹率在-0.7%,這意味著雖然短期存款的利率在-0.1%,但日本存款人實際回報率却在+0.6%。因為物價如果持續下跌,即使把錢存在銀行會扣錢,但存款人實際或得的回報却更高。

所以哪怕是負利率政策,也没能對刺激經濟有任何起色。日本老百姓還是乖乖地把錢存銀行。

有人會說,不買股票拿去買房啊。在日本年輕人没有結婚必須買房的傳統。高昂的贈與税,導致日本父母即使花錢為兒女購買房屋,年輕人也必須承担一大筆費用。因此,日本大都市的年輕人多數選擇租房,買房的需求減少也就導致房價基本上没有上漲潛力。即使日本的房貸最低可到0.725%,大多數日本人還是不會選擇買房投資。

買房之後就背上了債務,通貨緊縮背景下,房子越來越不值錢,房貸却越來越值錢,没有人願意做這種賠本的買賣。日本房價在這些年最高的時候,漲幅才只有5%。既然老百姓的錢拿不出来,政府只好打開印鈔機,瘋狂往市場上撒錢。也就是我們最常聽到的QE(量化寬鬆)政策。簡單來說,就是央行會定期印刷一定數量的貨幣,然後用這些貨幣去回收債券。

這些錢大部分買的都是國債,會流通到市場,一般都是流入各商業銀行。商業銀行再將這些錢借给企業,企業有了錢就會投入再生產,失業率就會下降,工人收入就會增長,經濟就會復甦。

2011年實,日本央行開始了超大規模的量化寬鬆政策,瘋狂向市場釋放流動性。日本中央銀行是全球第一家使用QE的央行,實至今日,日本央行宣布無限量括大QE,繼續通過購買國債釋放流動性。

作用有嗎?有,但也只是微乎其微。

在安倍開始執政的2012年,日本GDP總量為6.203萬億美元,而到了2019年,日本GDP僅為5.082萬億美元,下降20%。

為何日本走不出通貨緊縮的旋渦?

日本政府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,為何日本經濟就是没有任何起色?

經濟活動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,雖然日本政府釋放了大量的流動性,但是這些錢子壓根没能進入實體經濟,也就刺激不了經濟的循環。

人口老齡化嚴重的日本,政府獲得資金後,一大筆錢没有投入實體,而是立馬投入到了巨大的社保開銷當中。居民獲得養老金後,又因為老齡化,需求嚴重不足,將錢存回了銀行。如今,日本正在經歷一個前所未有的低欲望社會,所有的常見經濟調控政策已經全部失效。

經歷過泡沫經濟實代的日本人,在那個紙醉金迷的時代,早已揮霍完自己的全部欲望。

當年的房地產大亨在全球掃貨,欲望被無限放大,有人聲稱賣掉東京就能買下美國。上班族都在揮舞著萬元大鈔爭先恐後地搶出租車。剛畢業的大學生也能收到5家公司的錄取邀請,甚至為了内定,有的公司還安排豪華温泉酒店,好吃好喝伺候著。這在今天都是難以想象的事情。

日本《周刊文春》曾記載在東京5分鐘車程内,有位大型企業的中層幹部,光通勤費就砸了100萬日元。當時的日本社會似乎有永遠都花不完的錢。

當時在日本還星起了一種黄金崇拜:人們實在是不知道錢該花在哪裡了,只好去購買撒有金片的壽司、金箔包裹的巧克力,甚至是直接生吞黄金。

而泡沫滅後,失去信心比失去金錢來得更為重要。成長於泡沫破滅後的日本人,已經不再相信物價會飛漲,商品只會越來越便宜。整個日本經濟就像是一個黑洞,任憑再多的錢也無濟於事,刺激不了人們消費投資的欲望。

美好的時代,往往就在不知不覺時,戛然而止。


**消失的日本大亨!

日本泡沫破碎之後,百業俱廢,唯有消費貸一路狂飆,行業霸主武富士衝刺著上市,並喊出放貸萬億的豪言。 

1992年,泡沫破碎隔年,武富士在東京西新宿地鐵站邊,建了新的總部大樓。摩登大厦底部,修有錢幣狀圓孔,圓孔上是連天玻璃幕牆。武井保雄站在幕牆後俯視,眾生皆如嘍蟻。他也曾是嘍蟻一員。武井保雄出身日本琦玉縣,母親是雜貨店店主。中學畢業後,他賣過窗框,販過假酒,當過彈子房小弟,最後在東京黑市倒賣大米。 

1966年,他用倒賣大米所得,在東京板橋開了間小公司。公司只有12平米,但他豪情滿懷。馬蹄聲像悶雷般從遠方傳來。東京奥運會剛結束兩年,日本電視24小时輪播已持續三年,《時代》封面上日本券商正騎火箭飛天,飯店餐巾紙上印满高利貸廣告。 

武井保雄做起高利貸生意,他放貸目標鎖定家庭主婦,“女人信用比男人好”。他有獨特辨識客户方法,每天上午十點,他會遊蕩高等社區,觀察哪家主婦晾出乾淨衣服。他還會挨家挨户敲門,以借廁所為由,觀察各家廁所。“不能借給不打掃厨房、廁所的主婦,而要借給孩子穿著乾淨衣服的主婦。”

住在高檔園區意味着收入穩定,講究衛生牽連著階層體面,武井保雄以此風控,放貸生意開始一路狂飆。即便遇到拖欠,他也不在意。混迹黑市時,他早與黑幫觀聯。開公司後,他高薪聘請警界高層當作顧問。他通吃黑白,左右逢源,曾直言:右翼怕黑幫,黑幫怕警察,警察聽命右翼,三者利用得當,萬事可成。 

帝國在陰影中鋪開。1974年,武井保雄將公司更名為武富士,外號日元商店,意思日元在這裏是商品。 那是一個追錢又撒錢的年代,人人都信暴富神話,都敢透支未來,日本銀行高層放話:從縣在起轉變思维,過去你們增加儲蓄,線在請拼命貸款。 

無數普通人的夢境,叠成了潮水,摩天大樓淹没其中,像一個個孤單的島嶼。島嶼上,日本全民創業,能提供貸款的武井保雄被捧為羅賓遜式的好漢。 武井保雄看得很清楚,人們愛他,只是因為他有錢,他最愛和友人說:“如果留下很多錢,後人就會認為那人多麼偉大。”

八十年代,日本消費貸增速高過GDP增速,銀行員工背上一年放貸一億的KPI,刹那主義流行全國,通俗說就是及時行樂。那一代年輕人愛說:消費即美德。斐濟和巴厘島上,到處是等拍婚纱照的日本人;紐約第五大道店内,擠滿了日本海淘客,他們一年消費了全球70%奢侈品。 

1990年,泡沫開始破碎,但日本國民仍慣性向前,消费貸支撑起坍塌的繁華。1991年,武富士在全日本播放電視廣告,12位穿著緊身黑衣的窈窕女郎,跳起爵士舞,舞姿中還有過往的紙醉金迷。兩年後,武富士放貸總額突破1兆日元,公司成為行業代名詞,而武井保雄成全國納税第一人。 

武富士在街邊放了許多台無人簽約機,貸款和取款一樣簡單,只需在線填表格,對著攝像頭完成問詢即可。那些無人簽約機浸泡在黑沉夜色中,偶爾屏幕會亮起,代言女星細川直美唱道:我最喜歡閃耀的你。

武富士的一天,從員工向武井保雄照片鞠躬開始。 

武井保雄强令全國所有門店,都掛上他的照片,員工上下班要向照片行禮,並大聲背誦他的名言警句。公司成為日本第一後,他招聘了七名社長,號稱七大金剛,但人們都知道武富士依舊由他統治。他喜歡人們喊他爸爸,而且那些年,有些員工喊得也真心實意:當時很多社員都說他像父親一樣對我們,我們一定要為了父親而努力工作。

他崇尚加班,鼓勵周末辦公,但反感給加班費,一度拖欠加班費 35億日元,被告上法庭才結清。 

他帶隊團建,會怒斥酒里兑水,貸高管去銀座,要力爭半價才得意,母親葬禮上,他給送禮金的員工回禮,回的是公司紀念品,價值300日元的手錶。 

成為頂級富豪後,媒體開始聚焦他的出格言行。他極度迷信,常問算命師發展策略,桌上擺著日本六曜曆,每天要按吉凶安排工作。他唱歌五音不全,但熱衷拉明星演唱,比如曾拉男星合唱《北國之春》。 

當然, 報導最多的還是他的財富,那些奢華生活讓他成為全民偶像。 

八十年代,武井保雄花費80億日元,在東京西郊修建别墅。豪宅占地1840平方米,一根柱子便值300萬。别墅温水游泳池邊,總是名流云集,一層客廳内,天價洋酒随意擺放一地。 

每月,他要乘防彈奔馳,去兩次山梨縣高爾夫球場,當越來越多日本人藏起高爾夫桿時,他擊飛的白球正飛越山巒。在大時代驚夢的日本人,艷羡地望著雲上的武井保雄,却常常忽視雲下的灰暗。 

泡沫破碎後,日本失業率激增至4.5%,即便找到工作,收入也滯緩不前。1991年到2000年,被日本人稱為失去的十年。失去十年間,日本個人消費占GDP比重超一半,難止欲望和停滯收入之間,拉扯出巨大的空白,消費貸成為填充物。 

同時,壞帳比例也随之攀升。武富士催收電話中,開始出現賣血、賣腎、賣眼球字眼。許多人為躲債出走,流浪街頭。那几年,東京地鐵JR中央線,一度成為最熱門自殺地點,車厢里沉默的人們在晃盪中急停,便知又有人跳軌了。 

在日本經濟墜入谷底時,消費貸却迎來顛峰。1998年12月2日,武富士在東京證券交易所上市。第二年,福布斯富豪榜上,69歲的武井保雄,壓過孫正義,成為全日本首富。

上市之初,便有傳言稱,武富士將未公開股票賣給了銀行局長、關税局長、議員和媒體專家,以此交織灰色網絡。

灰影中,武富士早已是龐然大物,2001年,武富士擁有1900家分公司,員工15000人,等待收息貸款有1兆7000億日元。武井保雄志得意滿,《日經商務》採訪他,他說:經營這麼簡單的事,為什麼大家却没成功呢?

然而風光之餘,武富士的命運却悄悄扭轉。

2002年,一名56歲出租車司機,在武富士借貸超1000萬日元,最終闖入武富士分店,灑汽油放火。大火最終燒死5人,燒傷4人,轟動日本。媒體深挖縱火案,推出後續報導《武富士殘酷物語》,講述失控槓桿架起的殘酷世界。

日本著名記者齋藤茂男,給這一代人起了名字“飽食窮民”,不為温飽發愁,却債務纏身。他在書中說:咱們都生活在大量消費的社會之中,刺激欲望的宣傳像洪水一樣席卷着我們。我們甚至來不及思考就被卷入其中。

消費貸能擴大内需,作為工具並無過錯,然而失控之後,却能改變一個國家的走向。那些年流行的漫畫《暗金丑島君》便以放貸為主題。主角丑島君同樣放貸給主婦,他有句名言:錢可以借你,但你會進地獄的。

輿論漩渦中,武井保雄自亂陣脚,反而成為丑聞的主角。

2000起,武井保雄雇用偵探,竊聽財經記者,後續發展為竊聽公司所有員工。此後,武富士又被爆出曾給警方送啤酒代金券。

2002年12月2日,武富士上市四周年紀念日,武井保雄被警方押上白色麵包車。6天后,武井保雄認罪,辭去董事長,最ˋ終被判三年監禁,緩刑四年。對武富士而言,武井保雄的隱退,並非致命一擊,真正終结在2006年到來。

2006年開年,日本最高法院規定,所有消費金融公司年利率必須在20%以内,且貸款額不得超過借貸者年收入三分之一。同時,規定還要求,以前超收的利息,要退還給借貸者,僅此一項,武富士便要向約200萬人,退還240億美元。

骨牌轟隆倒下,當年夏天,《朝日新聞》帶頭,拒絕刊登高利貸廣告。

2006年8月10日,武井保雄因肝衰竭去世,享年76岁。葬禮上,日本商名流悉數到場,但談論更多的是“武富士可以抄底,是一塊蛋糕”。

第二年,武富士收起了黑衣女郎廣告,新版廣告中多了“停止過度借用”、“正確使用貸款,不要忘記”等句子。然而,一切已風雲流轉,日本消費信貸如被按下暫停鍵,一年之間,日本信貸公司數量從1.18萬銳減至1926家。

夢潮退去,漂浮的螞蟻回到地面鑽入蟻巢,而輝舞槓桿的大亨,則成為第一批消失者。弄潮兒再風光,終究要服從海水的意志。

2006年,被稱為日本消費貸改革元年,那一年也是許多漫長故事的起點。無未來透支的年輕一代,成為啃老的飛特族,蝸居的御宅族,以及佛系的食草族。而低迷的消費欲望,引發長達30年的消費通縮。

那些曾經心有狂潮的人,越跑越慢,越跑越沉,最後凝固在時間的琥珀中。

2009年,武富士停止提供新貸6款,資本市場上,國際評級機構將其信用調為垃圾級。2010年9月,武富士申請破產,一個月後摘牌退市。兩年後,那座修有錢幣孔洞的摩天大厦,啟動拆遷。

而今,有關武富士的所有痕迹,只餘一條電話熱線,等著曾經的借貸人打電話去拿多交的利息。那一片灰影中的帝國,殘墟隱去,只剩最後的鈴聲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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