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1月20日 星期三

北洋強人---袁世凱

北洋強人---袁世凱

人是立體多面向的,是非、功過、善惡...雜陳,袁世凱就是一個難評的人,

1912年4月1日,孫中山辭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一職,南京臨時政府僅僅存在了3個月就宣告結束。袁世凱就任臨時大總統,並於1913年當選為首任中華民國大總統。初次接觸袁世凱的人,第一印像一般是:此人其貌不揚。

美國駐華公使芮恩施(Paul Reinsch)稱:“他身材矮胖,但臉部表情豐富,舉止敏捷。”

《紐約時報》這樣形容:“矮小結實,有著粗脖子,身形微胖。”

袁世凱的堅定支持者莫里循則在《泰晤士報》如此描繪其就任臨時大總統時的情景:“袁世凱入場,像鴨子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向主席台,他體態臃腫且有病容。他身穿元帥服,但領口鬆開,肥胖的脖子耷拉在領口上,帽子偏大,神態緊張,表情很不自然。”

但正是這樣一個人,才是列強所公認的中國強人,是繼李鴻章之後中國人中最適合打交道的人。袁世凱既不同於因循守舊的晚清官吏,也不同於革命黨,在列強眼裡,他綜合了二者的優點,做事周密,懂得妥協,因而可以合作。

早在1908年,美國《紐約時報》就發表過一篇題為《清國鐵腕袁世凱採訪錄》的專稿:“在大清國的所有官員裡,他是第一個認真學習國外軍隊的組織方法和戰略戰術的人,並且也是第一個極力鼓吹軍隊必須實現現代化的人。他展示出了這樣的一種才能,即詳盡而精當地重組和指揮了朝鮮的軍隊,並且在日清戰爭前不久,他還作為清國官員居住在漢城。他參加了這場對清國人來說可謂是損失慘重的戰爭,然而,他的聲譽和威望並未受到多大損傷,這表明袁是一個具有異常才智的人。”

袁世凱坐上了中華民國大總統的寶座,之前南京政府所面對的難題仍然擺在他面前:如何走出經濟、尤其是財政困局?這時,列強伸出了援手。

北洋政府成立後,歐美列強一改模糊立場,馬上旗幟鮮明地表示承認。當然,北洋政府也得承認清政府與這些國家所簽訂的各項不平等條約,其中包括巨額戰爭賠款和各種借款。

1913年4月26日,北洋政府與匯豐、德華、東方匯理、道勝和橫濱正金等5家外國銀行組成的銀行團正式簽訂了善後藉款合同。

根據雙方簽訂的借款合同,善後藉款總額為2500萬英鎊,借款期限為47年,即截止於1960年,年利率為5%,屆時本息合計將達到67893597英鎊。債券按9折發售,再扣除6%作為佣金,借款方實得2100萬英鎊。

借款合同簽訂時,新國會已經組成,國民黨在新國會中佔有主導權,國民黨質疑如此重要的事項為何不提交國會審議,袁世凱以“國家需款孔急,不能再事遷延”搪塞。

國民黨隨即通電全國,號召社會各界反對這場借款,一時間各大報紙紛紛發表文章,以《數袁世凱十大罪佈告國民》《誓死萬不承認大借款》《拒款救國》等為標題反對袁世凱。然而,這些舉措最終都沒能阻擋住這筆借款,一方想藉、一方願意借,反對無效。

袁世凱陸續從善後大借款中開始接收資金,扣除清償外債、賠償外國人損失等項,最後實收資金不到1000萬英鎊,但在當時仍是一筆巨款。手裡有了這筆錢,他的腰桿子更硬了。

應該說,袁世凱是個有本事的人,軍事上彈壓對手,政治上翻雲覆雨,外交上左右逢源,就連抓金融也搞得令人刮目相看——以善後大借款為依托,整理了混亂的金融體系,成功發行了統一化的銀幣“袁大頭”,提高了自己的聲望,為其加強經濟控制打下了基礎。

權力的基礎是軍隊,軍隊的基礎是經濟,北洋政府直轄和依附的軍隊此時達到了33個師、97個混成旅、33個混成團,總兵力達120萬人。其中,袁世凱的嫡係部隊超過半數。

正當袁世凱雄心勃勃完成天下統一大業時,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訪。1915年1月18日,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未按照外交慣例,在沒有邀約的情況下直接闖上門來,當面向袁世凱遞交了一份文書。

日置益走後,袁世凱打開這份文書,發現書寫文書的紙張很特別,上面有些水印,經過仔細辨認,發現水印是日本無畏艦和一挺機關槍的圖案。顯然,這些都是精心設計的,目的是給袁世凱製造心理壓力。

袁世凱再看這份文書,共有5大項,合計21條,即臭名昭著的“二十一條”。逐條看完,就連袁世凱也徹底震驚了。【注:袁世凱的秘書夏壽田回憶:“日置益辭出後,項城極憤怒。”】

當晚,袁世凱召集會議逐條研究,一邊商量著對策,袁世凱一邊在條文下進行批註,尤其是第五號所列的7條“中國允認日本國人在中國有布教之權”最讓袁世凱無法接受,分別批下了“握我政權”“握我警權”“握我械權”等語。最後,袁世凱在卷宗的封皮上寫下了這樣的話:“各條多有干涉中國內政、侵犯中國主權之處,實難開議。”

第二天,袁世凱召見其日本軍事顧問坂西利八郎,怒道: “日本竟以亡國奴視中國,中國決不作朝鮮第二!”應該說,袁世凱一開始反對“二十一條”的態度十分強硬。但奇怪的是,這種強硬並沒有保持多久,當年5月9日,“二十一條”正式簽訂。

袁世凱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,讓正在抵制日貨、反對“二十一條”的愛國群眾措手不及,憤怒之餘,深深不解。

有一種說法不脛而走:日本人與袁世凱達成了交易,在簽訂“二十一條”的同時還另外簽訂了一份密約——袁世凱接受日本政府提出的“二十一條”,日本政府則答應幫助袁世凱稱帝。( 密約換帝制 )

一開始,袁世凱強烈否認這個說法。

【注:據白蕉著《袁世凱與中華民國》,“二十一條”談判期間日置益曾對曹汝霖講:“敝國向以萬世一係為宗旨,中國如欲改國體為複闢,則敝國必贊成。”另據章伯鋒等主編《近代稗海》,日置益在遞交“二十一條”時親口對袁世凱講:“若開誠交涉,則日本希望大總統再高升一步。”】

成立不久的中華革命黨堅信此事與袁世凱稱帝的圖謀有關。1915年3月10日,中華革命黨黨務部發布了一份通告:據個中消息,此次交涉之由來,實由夫己氏欲稱帝,要求日本承認,日本政府欲先得相當之報酬,要求夫己氏,夫己氏隱許諾之,故有條件之提出。【注:“夫己氏”指某人,不欲明指其人時之稱。】

一時間,對袁世凱是否會復闢稱帝,國內議論紛紛。

就連袁的嫡系、江蘇都督馮國璋也深感憂慮,他於1915年6月專程赴北京當面了解情況,袁世凱堅決否認。馮國璋向梁啟超轉述了談話內容,梁建議其把談話內容髮表在報紙上。於是,“袁馮對話”出現在《亞細亞報》上。

據張國淦《洪憲遺聞》轉載,此次談話內容如下:

馮言:帝制運動,南方謠言頗盛。

袁言:華甫(注:馮國璋的字),你我多年在一起,難道不懂得我的心事?我想謠言之來,不外兩種原因:第一,許多人都說我國驟行共和,國人程度不夠,要我多負點責任。第二,新約法規定大總統有頒賞爵位之權,遂有人認為改革國體之先聲,但滿、蒙、回族都可受爵,漢人中有功民國者豈可喪失此種權利?這些都是無風生浪的議論。

稍停,袁又言:華甫,你我是自家人,我的心事不妨向你明說:我現有地位與皇帝有何分別,所貴乎為皇帝者,無非為子孫計耳。我的大兒身有殘疾,二兒想做名士,三兒不達時務,其餘則都年幼,豈能付以天下之重?何況帝王家從無善果,我即為子孫計,亦不能貽害他們。

馮言:是啊,南方人言嘖嘖,都是不明了總統的心跡,不過中國將來轉弱為強,則天與人歸的時候,大總統雖謙讓為懷,恐怕推也推不掉。

袁勃然變色言:什麼話?我有一個孩子在倫敦求學,我已叫他在那裡購置薄產,倘有人再以此事逼我,我只有徑赴外邦,營菟裘以終老,從此不問國事。

此事見報後,袁世凱不僅沒有責難,還於次日命總統府以公文形式發布了同樣的內容。馮國璋這才相信袁世凱確實沒有稱帝的打算。

7月,《申報》發表了一則北京專電,以馮國璋的口氣稱:“總統所語甚多,而綜合大概,皆極決絕之詞,觀此可知,謠言不實。”

不僅如此,同年11月,在接受美國《獨立周刊》記者採訪時,袁世凱表示:你們的雜誌一定有能力讓美國官方和人民深刻地明白:說我贊同恢復帝制,希望成為皇帝的論調,並不是由我的朋友,而是由我的敵人虛構的。

話說得很堅決,也很懇切,然而,結果卻大相徑庭。

一個月後,12月12日,袁世凱接受國會、高校、民眾請願團、籌安會和各省國民代表的“勸進”,宣佈建立“中華帝國”,建年號“洪憲”。

袁世凱下令,擬將1916年定為“洪憲元年”,把總統府改為“新華宮”,頒布《新皇室規範》,恢復親王、郡王等爵位。

接著籌備“登基大典”,袁世凱讓手下制定過一個經費預算,總數590餘萬元,包括:祭典費26萬元,修理大殿工程費105萬元,調度費117萬元,饗宴費22萬元,接待費51萬元,犒賞費69萬元,大禮關係費166萬元,以及其他。實際花下來,這個預算遠遠超支了。

比如,袁世凱下令修繕紫禁城裡的太和殿、中和殿和保和殿,分別將其改名為承運殿、體元殿、建極殿,整修之後,又嫌原宮殿的黃色不符合本朝“火德”,下令把大殿內的裝飾一律改漆朱紅色,殿中央的8根大柱加嵌赤金,飾以盤龍彩雲,這樣一來105萬元的修繕費遠遠不夠了。

再比如,為感謝美國顧問古德諾在“學術理論”上對帝制的支持,袁世凱很大方地撥付給他50萬元作為“潤筆費”,為了獲得輿論界支持,袁世凱還向《亞細亞報》 《國華報》等鼓吹帝制的報刊提供了30萬元的讚助。

據說,袁世凱為登基還專門定做了2件“龍袍”,用真金絲織成,上面鑲嵌著大大小小的珍珠寶石,花費60萬元,袁世凱的“后宮娘娘”們的服飾花費高達200萬元。

為紀念登基大典,袁世凱下令發行了一套刻有其本人頭像的紀念金幣,還派人到景德鎮督造了一批“洪憲禦瓷”。

這一番操作下來,大典的預算高達2000多萬元!

不過, 1916年3月,袁世凱就在各方面的強烈反對下取消了帝制。3個月後,袁世凱在極度憂懼中死去,時年57歲。

匆忙稱帝,留下一個大大的謎團。

那個時候,袁世凱的權力已達頂峰,在國民黨被趕出國會的情況下,總統的權力已無限擴大。在這種情況下,冒著千夫所指的風險復辟帝制,換來的只不過是一個稱呼的改變而已,並無太多實際利益,以袁世凱的精明理應看到這一點。

那麼,他為什麼還要稱帝呢?那種“迷之自信”是從哪來的呢?

特製報紙,“欺父誤國”!

從袁世凱的女兒袁靜雪所著《我的父親袁世凱》一文中,我們似乎能找出一些答案。【注:刊登於《文史資料選輯》第74輯。】

按照袁靜雪敘述,袁世凱平時最喜歡看的刊物叫《順天時報》,是日本人所辦的中文報紙,當時在北京發行量很大。

袁靜雪17歲那年,一天,身邊有一名丫鬟要回家探望父親。袁靜雪喜歡吃黑皮的五香酥蠶豆,讓對方回來時捎些。

第二天,這個丫鬟用整張《順天時報》裹著一大包蠶豆回到袁府。袁靜雪吃蠶豆時,無意中看到這張前幾天的報紙,竟然和平時所看到的《順天時報》論調有所不同,不禁心生疑惑,趕忙尋到同一天的報紙來查對,發現雖然日期相同,但是內容大不一樣。

袁靜雪覺得非常奇怪,便找二哥袁克文問是怎麼回事。

袁克文:我在外邊早已看見和府裡不同的《順天時報》了,只是不敢對父親說。袁克文接著問:你敢不敢說?

袁靜雪:我敢。

當天晚上,袁靜雪把這張真的《順天時報》拿給其父。袁世凱看罷詢問來源,隨後立即明白:平時看的《順天時報》是專門“特製”給自己看的。袁世凱“眉頭緊皺”,只說了一句:“去玩去吧。”

第二天早晨,袁靜雪看到大哥跪著求饒,袁世凱用皮鞭把袁克定打了一頓,一邊打,一邊罵他“欺父誤國”。

袁靜雪的記述被中國現代著名新聞學家戈公振在其1926年出版的《中國報學史》所印證。

根據戈公振的記述,袁世凱平時要看什麼報紙,都由梁士詒、袁乃寬等人先過目,凡載有反對帝制的“皆易以擁戴字樣,重製一版”,然後再拿給袁世凱看。

一天,趙爾巽來見,袁世凱正在看報紙,趙爾巽無意中隨手取來一張報紙,稍看幾眼,“眉宇間不覺流露一種驚訝之狀”。袁世凱問怎麼了,趙爾巽說:“此報與吾家送閱者截然不同。”

袁世凱立即命人去趙家,把報紙取來,看完大怒,馬上叫袁乃寬過來質問,袁乃寬瞠目結舌,無言以對。

袁克定、梁士詒、袁乃寬等袁世凱身邊的親信,為什麼要偽造出一份專門給袁世凱看的報紙呢?

原來,袁世凱並非莽夫,他固然想當皇帝,可也知道要看清形勢,看看國內外有多少人支持自己。而袁世凱身邊的一幫人,“帝癮”比袁世凱還強,他們無非是想沾“皇帝”的光。

這幫人收買各方,組織各種請願團,如京師商會請願團、教育會請願團、婦女請願團、乞丐代表請願團、人力車夫代表情願團、孔社請願團等,製造聲勢。

但是,當時主流聲音是反對帝制的,報紙上也常有反對的聲音,為蒙蔽袁世凱,他們就通過偽造報紙把袁世凱“孤立”起來,讓袁世凱看不到真實的情況,聽不到真實的聲音。

一個被真實信息隔絕、被假信息日夜洗腦的人,時間久了,自然會產生“迷之自信”。

魯迅先生在《扣絲雜感》一文中說,袁世凱做皇帝時“包圍者連報紙都會特印了給他看,民意全部擁戴,輿論一致贊成”,等蔡鍔在雲南起義反對帝制,史稱二次革命,袁世凱才"阿呀"一聲,連一連吃了二十多個饅頭都自己不知道。

【注:寫於1927年9月15日,收錄於《魯迅全集》第三卷。】

附記 : 

民國四年八月,成立了「籌安會」,開始鼓吹帝制,也引起全國輿論大譁。他的長子袁克定極力贊同支持。次子袁克文卻寫詩"感遇 "勸戒 : 乍著微棉強自勝,陰晴向晚未分明,南回寒雁淹孤月,西去驕風黯九城。駒隙留身爭一瞬,蛩聲催夢欲三更。【絕憐高處多風雨,莫到瓊樓最上層】。( 當代才子易順鼎潤飾 )

〈感遇〉詩一寫出,當時就傳唱九城,甚至成為反對帝制人士的口號。袁克文寫出「絕憐高處多風雨,莫到瓊樓最上層」的句子,顯然是勸已當了總統的父親袁世凱,不要再「更上一層樓」妄想稱帝了。他將蘇軾〈水調歌頭〉中的「高處不勝寒」,改為「高處多風雨」,等於提出了警告和預言:事實上,也真說中了袁世凱稱帝之後面臨的風暴。袁克定馬上就將這首詩抄送給袁世凱,並以此證明老二「不忠不孝」,公然反對父親稱帝!袁世凱正在想當皇帝的熱頭上,當即大怒,將袁克文軟禁在北海。

袁克文被父親軟禁之後,袁克定大喜,認為這一下就萬無一失了!卻沒想到「人算不如天算」;拆穿他編假報欺騙父親把戲的不是二弟克文,卻是另一個袁世凱十分寵愛的三妹袁靜雪。

一看之下,袁世凱氣得發抖。立刻把袁克定叫來,把報紙摔到他面前。拿起鞭子,一邊怒罵他「欺父誤國」,一邊劈頭劈腦的就打。

然而,「稱帝」的路走到這兒,已是騎虎難下,回不了頭了。而且,據說袁世凱曾經找過人看風水,又給他算命,都說他有「九五之尊」的氣象。袁世凱也曾追問,有多長的時間?命理師不肯具體說明,只用手指比了個八,又比了個二。袁世凱心想:「就算八十二年,也足夠傳三代了!」有這念頭在心,所以明知外間物議,還是咬著牙硬撐下去。

**袁克文,字豹岑,號寒雲,是河南項城人。袁世凱在甲午戰爭之前,曾任大清駐朝鮮的外交武官,駐節漢城,並納了朝鮮籍的金氏為三姨太;袁克文就是金氏所生的。他從小接受中國世家子弟的傳統教育,天生穎慧的他,幾乎有一目十行,過目不忘的天賦。熟讀四書五經,也精通書法、繪畫。詩詞歌賦,吹彈吟唱無所不好、也無所不精。又喜愛鑑賞收藏古玩,完全是富貴人家公子哥兒的派頭。當時,被目為當代「民國四公子」之一;另三位是:張伯駒、張學良,溥侗。袁世凱有十七子,十五女。時人公認為他最寵愛的,就是文才出眾的次子袁克文!

他文采風流,所交往的,多為當代社會名流、梨園名角、青樓名妓。還曾加入當代最有勢力的幫派「青幫」,他在「青幫」中的輩份很高,連杜月笙都算他的「徒孫」輩。袁克定與袁克文的關係有如三國曹魏的曹丕、曹植。

袁克定是嫡長子,東宮太子,他的政治野心甚至超過袁世凱。為了不讓父親知道民間反對帝制的聲浪,而特別為他的父親偽造了另一個版本的「順天時報」。一面倒都是鼓吹、贊成、擁護帝制的文章,以蒙蔽、誤導袁世凱,讓他自以為萬民擁戴的支持他當皇帝;袁世凱也真的因此越陷越深。

【當然,也暗指袁世凱是「曹操」;這可真抬舉他了,他不配!一則,曹操當年可以說是有「安邦定國」之功的。董卓之亂後,因有他,而使社會動盪的局面漸次安定。二則,曹操雖然大權獨攬,但終其一生為漢室「魏王」,並未篡漢,自立為皇帝。】

袁世凱死後,被軟禁的袁克文才得到釋放。又一次品味到了「國破家亡」的滋味。他過去在被哥哥疑忌時,曾要求封他「皇二子」,以表示沒有野心。還特意刻過一枚「皇第二子」的印章,這時看來,卻格外諷刺。

他喜愛崑曲,常粉墨登場。只是過去他常演「文丑」的角色來逗笑。後來,他最常唱的是崑曲是《千鐘祿》中的〈慘睹〉;演的是明代建文帝失國亡家的故事。一上場,就是建文帝失國為僧逃難時唱的〈傾杯玉芙蓉〉:

「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,四大皆空相。歷盡了渺渺程途,漠漠平林,壘壘高山,滾滾長江。但見那寒雲慘霧和愁織,受不盡苦雨淒風帶怨長。雄城壯,江山無恙,誰識我一瓢一笠到襄陽。」

當時他一上場,唱出這一段,下面的觀眾無不唏噓落淚;配合著他的身世、際遇,他心境的蒼涼,更無以言說。

生下來就含著「金湯匙」,他一直任意揮霍他的榮華富貴。「政治鬧劇」落幕之後,只能賣過去珍藏的古玩和自己的書畫為生。還好,能靠著過去的老朋友接濟,和青幫的徒子、徒孫們不時「孝敬」,勉強維持生活。

他晚年死了愛女,非常悲痛。自己又染上了嚴重的腥紅熱,卻還不知保養,稍好一點,就外出會詩朋酒友,訪青樓紅粉。原來已控制,不致於死的病情,突然因著不知保養而急轉直下,中、西醫都為之束手無策。死時才四十二歲。

據說,這生來享有「富貴」的人,身後蕭條:總共只留下了筆筒裡的二十塊大洋!最後他的喪事,是「青幫」的徒子、徒孫出錢出力辦的,身穿「重孝」的直系徒子、徒孫,就有兩百多人。「青幫」的勢力龐大,葬禮辦得十分風光。他本有「佞佛」之名。送葬人群品雜,還有一大隊是青樓紅粉,堪比宋朝柳永。

他一生風流自賞,處處留情。青樓紅粉中,正式納妾,有名有姓的,就不下十人。他的眼光極高,非才藝、容色雙絕,不入法眼。而且跟這些紅粉們,也都好聚好散,絕不倚勢強留,還厚贈禮物送別。至於其他的「露水因緣」,更多得無法勝數。因此,即使是後來分手,也沒有人恨他,都還能當個朋友走動,有情有義!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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