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、審美，病態美

美、審美，病態美，你是哪一層

美是個既熟悉又說不清的字，沒有一定的標準，又人言言殊，但似乎又有依稀的共同認知。《說文解字》從字源上註解美，美字上下拆開，解釋成「羊大為美」。 因此，有人認為指的是人類最初吃羊肉的快樂。有人認為應該是"羊人為美"，即戴著羊毛飾化裝的人為美，或戴了羊飾的舞者為美。如此，美是可以視覺味覺互換的，但聽覺、味覺、觸覺呢 !? 書裡說的什麼如里仁為美、羊大為美、數大為美、賞心悅目為美...盡是虛頭巴腦霧煞煞，令人昏昏欲睡。

什麼是美，不妨從世俗經驗的角度來觀察說明 :

一. 艷俗為美，此處艷俗是個中性字，適合大眾謂之。東西一看都看得懂、都能理解就是美，所謂賞心悅目、數大為美就是這個層次。看古代婚禮，紅衣配綠襖，大紅被套繡鴛鴦、說些淺顯的吉祥祝福話、奏著大家都會和著唱的下里巴人樂曲，眾樂樂矣 ! 其他如電影、電視劇、瓊瑤小說，好來嗚大片、流行歌曲等皆是艷俗流行美。

二. 含蓄為美。東西一看，說七藏三，若隱若現，猶抱琵琶不張揚，要細細觀賞方能理解謂之含蓄，書畫、文學表達最充分。如青花瓷、水墨畫、空谷幽蘭、大家閨秀等。讀李商隱的詩" 無題 ": 昨夜星辰昨夜風，...。 隔座送钩春酒暖，分曹射覆蠟燈紅兩句，要細細設想才能讀懂而品其味。李清照 點絳唇" 蹴罷秋千，起來慵整纖纖手。露濃花瘦，薄汗輕衣透。見客入来，襪剷金釵溜，和羞走。倚門回首，却把青梅嗅"。襪剷金釵溜，和羞走。倚門回首，却把青梅嗅極具嬌嗔含蓄的誘惑性，這客人可能就是趙明誠。古人的襪子是純布滑溜的，沒有貼膚的鬆緊帶，看襪子嘟嚕的落在光溜溜的腿踝上，頭上的髮釵也快落下來，急忙忙、羞答答地往裡奔，偏偏半途又裸著小腿回首探望，還假裝停下來聞青梅香，裝萌呢 ! 南唐小周后"剷襪步香階"一句，具有同樣的境界。

三. 矯情的小眾美。矯情是刻意、特殊誇張的表現手法，甚至有些混搭。大藝術家多有怪癖，癖本身就是一種矯情如潔癖、如邋躂。矯情美在中國比較少，如锦灰堆又名八破圖，是傳統藝術珍品之一，以残破的文物片段堆砌構成畫面，就是要那個殘缺，但有人認為是醜。西洋的矯情美就很多，如達達派、野獸派等誇張手法的構圖，畢加所的圖像亂塗鴉，卻昂貴的不得了，搶著要。看崑曲牡丹亭遊園驚夢，故事極為簡單，但戲演起來卻冗長。看崑曲不是聆聽故事，是去欣賞演出人的唱腔特幽微宛轉，餘音屢屢，舉手投足、轉頭扭腰，轉身頓足皆婉約有風情，劇中人本身比欲表達的故事更有味兒。

四. 非常態、病態美。聽起來不太正常，生活中不論中外卻極為常見。中國的盆栽、金魚、慈禧最愛近親繁殖的哈巴狗、辜鴻銘最愛纏小腳，還要有怪味兒的才稱為軟相玉，一日不可或缺。紅樓夢中賈寶玉女性化美、林黛玉病態美最招人喜愛，臉似銀盤健康美的薛寶釵就被疏忽，影響至今。讚美年輕男子的奶油小生、小鮮肉等就是現代文明病態美，健美八腹肌突起的沒人愛。京劇中花旦角一定要男人扮，如梅蘭芳等四大名角。西方的病態美也不遑多讓，如女人束如蜜蜂的蜂腰、腳尖跳的巴蕾舞、為保童音扮女腔的閹人歌手，也是非常的不人道。這種病態美具傳染性，會流行爆發然後再趨於艷俗。

這四種層次的美不一定都是單獨存在，有的可能橫跨其中一、二。美的發展規律總是由高雅到艷俗，從唐詩、宋詞、元曲到明清小說，都是越來越直白，唐詩的襪剷金釵溜，和羞走，就比宋詞中的剷襪步香階，手提金縷鞋。畫堂南畔見，一向偎人顫。奴為出來難，教君恣意憐，來得含蓄誘惑。現代根本就是白話文。因為俗才看得懂，何況有錢人多俗又好投風雅，被理解的風雅就有價。美是後天學習與體驗而來，無法強求統一卻有跟風性，流行一詞最能說明，從大的來說美是具有文化、時代差異性，就個人來說具有年齡差異性，如何兼顧時尚又保有個人品味，是自我檢驗的標準。


附記 :  

音樂美的四部曲。 戰國楚．宋玉〈對楚王問〉

楚襄王問於宋玉曰︰「先生其有遺行與？何士民眾庶不譽之甚也？」宋玉對曰：「唯，然，有之。願大王寬其罪，使得畢其辭。客有歌於郢中者，其始曰下里巴人，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；其為陽阿薤露，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；其為陽春白雪，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；引商刻羽，雜以流徵，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人而已。是其曲彌高，其和彌寡。……夫聖人瑰意琦行，超然獨處；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