歷史是後人對前代前朝的人和事經驗的記錄,
唯限於篇幅,
僅能就產生重要影響的人與事及其影響作選擇性記載。
由於歷史將傳於千古,
對被記載者就產生歷史定位問題,
所謂春秋一字之褒貶,
嚴於斧鉞,
或流芳百世,
或遺臭萬年,
更多是兩者兼具。
因此
“烈士殉名,
夸者死權
“,
各代帝王將相,
忠奸之辨者,
無不戒慎以對。
由於是後世作史
,因無直接利害關係,
理論上說,
較能以客觀的觀點從各個角度去評論,
歌頌或譏刺它。
這樣的記載說是客觀,
其實帶有很強的主觀意識或成見。
看司馬遷史記與班固漢書,
對西漢同一人事之說評,就往往有大異其趣之處。
更不消說,
後世因時空與道德觀念的變遷而大作其翻案文章。
因此,
歷史定位的價值觀是浮動的,
所謂”風月無古今,
情懷有深淺”,
但在這浮動之間又似乎隱含其不動之標準
。
不論今古人士做一件事,
影響其成敗關鍵不外乎經與權。
經是不能變動的大原則,
權是可變動的運用方法,
這可變與不可變之間的關聯消長,
就是歷史定位芳臭的檢驗依據,
茲舉例闡述之:
一. “背公死黨之義成,守職奉上之節廢” 戰國時期平民出生的虞卿, 遊說趙王而拜相 ,他的一位未發達時的魏國私人朋友魏齊, 因案被魏通緝,逃到趙國。以當時趙魏之關係應予遣返, 虞卿感念落難朋友,貧困交之情誼,且事關朋友生死。基於義氣, 決定為友”棄
二. “可以死,當死而不死“。所謂留得青山在。不怕沒柴燒。范瞱曰”夫專為義則傷生,專為生則騫義”。 試看, 管仲曾佐公子糾,用箭射桓公以爭位,失敗,管仲不欲自殺, 被縛手見桓公,齊桓公不記管仲射鉤之恨,聽鮑叔牙意見,拜管仲為相而霸諸侯,管仲亦成一代名臣。有人以此批評管仲,管仲回說” 不恥身在縲紲之中,而恥天下之不理;不恥不死公子糾,而恥威之不申於諸侯。” 管仲自負其材,又逢明主與好友進薦,該死而不死 終成大業。 不過依當時的道德對士之要求,管仲應該要死才對 。要留意的是,他是在成功之後,才說這段話。 其他,像一諾千金的季布,曾是項羽大將,斬將搴旗,一次追擊劉邦,刀砍到劉邦的馬尾,劉邦深恨之。項羽失敗,劉邦懸重賞通緝季布要族誅,布不自殺,剃頭跣足,到一遊俠朱家家裡為佣,茍且偷生。朱家認出季布,乃將季布扮成車夫,去說劉邦及一般大臣,說” 劉項爭霸,季布追殺劉邦是各為其主。今項羽失敗,如此追殺季布 是逼季布或北逃匈奴,或南亡南越,是資敵為己患也!” 劉邦遂撤通緝,拜季布為將,成為漢朝大將。司馬遷評曰” 彼必自負其才,故受辱而不羞,欲有所用其未足也,故終為名將。賢者誠重其死,夫婢妾賤人,感慨而自殺者,非勇也,其計盡,無復之耳。”再如李世民於魏徵,故事雷同桓公於管仲。叔孫通自謂儒宗, 阿諛秦二世,免死,方得為漢定朝儀,影響中國政治體制兩千年。”依世則廢道, 違俗則危殆”。歷史此類故事不勝枚舉,多有因人成事之嫌, 值得留意的是,所為”自負" "自謂 ”,亦常恐流於後世效法者之藉口而為害。
三.”可以不死而死”。項羽兵敗垓下,被圍烏江渡口,渡夫促速登船擺渡過江,卷土重來未可知。項羽哀嘆” 縱江東父老憐我 王我,又何顏見江東父老。”遂自刎,猶不失英雄本色。文天祥兵敗被囚,忽必烈重其才,欲拜相重用,文天祥不為所誘,以正氣歌一文明志。衣帶贊” 孔曰成仁,孟曰取義,唯其義盡,所以仁至。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,爾今爾後,庶幾無愧。” 以示決心,終死節義 。文天祥為個人節義樹立典範,留下漂亮身影,但未必可取,蓋南宋是個不可救 無可為的朝代,若效法馮道事四姓八王而為元相,或恐千萬人能免於被屠殺,輕重另一種衡量也。清末維新變法人士譚嗣同,本可借使館避難,免於一死。但幾經衡量認為,非以大流血不足以振奮革命黨人, 乃”朝衣東市以血濺”,成為為革命犧牲第一人。文天祥與譚嗣同之差別在於文天祥是要保南宋,譚嗣同要革大清之命,角色立場不同。相同的是南宋與晚清都已是欲救而不可為之時代,故同樣是可以不死而死,意義本質大不同。上諸例所言,或可說以今議古,自有不同評述。再看當代人汪精衛,刺殺立憲五大臣時,”慷慨歌燕市,從容做楚囚;引刀成一快,不負少年頭。” 何其壯也! 但獄中在耆善迴護下得以免死。 出獄後,其革命理念似有重大改變。袁世凱當政時,與袁大公子克定結拜為異姓兄弟,與楊度籌組”國事共濟會” 上表稱臣;曹錕權盛時,汪精衛買票賄選;孫中山逝世時,他身戴國民黨黨徽,手撰國父口授遺囑;抗戰時又倡所謂曲線救國,成立汪偽政府,積極與日謀和, 終病死東瀛。 (亦有坊間流傳,汪在死前回國,死於國內。) 短短20餘年, 角色變換如同走馬燈 ,真可謂”君子有窮途, 小人無絕路” 。當然,此為當代人受當代執政政府影響之思潮所作之評論, 後代作民國史者會如何評論汪精衛, 我們無法得知,但他心無定見,搖擺如變色龍之譏,恐難免。
任何歷史人物與事件都有三種形象,一種是歷史的本來面目,稱歷史形象,如史記,三國志。當然,著史者本人的意識形態,與選材角度等影響,歷史形象亦恐有所變形。第二種是文學形象,最明顯的是三國演義,是文學藝術家依據作品需要而形成,常有刻意誇張,美
醜化之嫌。
第三種是一般民間形象,我們每一個人對自己熟悉的歷史人物,因個人學養,見識等不同價值觀判斷,而有自己心中的一個模樣,這模樣標籤一旦定型則萬難改變。
從歷史中能學到什麼經驗,如何運用歷史經驗則又各異不同,
宋朝張升曾有言, “多少六朝興廢事,盡入漁樵閒話中。”
又說明歷史經驗能流傳多久,效用多大,或只供人噴飯,則是另一可思量問題。
但”岳武廟前愧姓秦,于謙祠前羞姓徐。”不論秦檜,徐有貞多大程度上是代趙構,朱祈鈺受過,但設計”莫須有”,與”雖無顯跡,
意欲為之”的罪名,陷害岳飛與于謙,此種害人動機是邪惡的,這也是歷史定位中不可變之標準。
附記: 歷史定位與評論,會因評論者所處時代,與時空距離的拉長而有差異,蓋因評論標準不同如:
古人評人物重氣節,評王朝論道德 ; 今人評人物重事功,評王朝論作為。
這也是為何,離被評論者越遠,翻案文章越多,最明顯的莫如秦始皇。
附記: 歷史定位與評論,會因評論者所處時代,與時空距離的拉長而有差異,蓋因評論標準不同如:
古人評人物重氣節,評王朝論道德 ; 今人評人物重事功,評王朝論作為。
這也是為何,離被評論者越遠,翻案文章越多,最明顯的莫如秦始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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